文革前,我在一家剧团当演员。
文革”期间,有一天,我被红卫兵“邀请”进造反总部。一进门,只见桌上放着四顶写有牛鬼蛇神字样的高帽,墙角还整齐排列着四块大木牌,其中一块牌上赫然标有我的姓名。我象往常演戏前走入化妆室一样挂起大牌戴起高帽,並主动背过双手等待发落,不料此时,专政队长却递给我一面大铜锣,命令我鸣锣开路。这位专政队长曾与我同台演过戏,熟知我精通诸般鼓乐。
游斗开始了,我象干老本行一样进入角色,仰头挺胸,阔步前进,把锣敲得有声有色。浑厚的锣声招引来不少观众,且与道路两旁红卫兵的口号声此起彼伏,配合默契,专政队长满意地直朝我点头。
我的神情也甚为激奋。驀地,我的小腿被身后的“同行”重重踢了一下,回头一看,此时才发现后面跟着的仨人的神态:头低得下颏贴胸。其中一位指着我骂到:“也不是中状元,威个啥?”另一位细声央求我敲轻点。他们仁人从没上台演过戏,脸皮薄,难怪象大姑娘出嫁一样,羞羞答答。
为照顾后面三位的情绪,我把槌子高高举起,轻轻放下,锣声声威骤然降了很多。路旁口号失去锣声指挥,节奏突然大乱,参差不齐,象不和谐的二重三重唱。专政队长急了,闯过来,手一挥,大喝道:“够了!半死不活的,成个啥?”我气急败坏,索性大敲特敲起来。专政队长双手捂住耳朵,大发其火:“莫非你想捣乱不成?” “轻敲不是重敲也不是,你另请高明吧!”我一答完,便把槌和锣递过去。专政队长接过后,说:“我示范给你看。”说着,他咣噹咣噹敲了起来,我趁机脱下高帽摘下大牌往他身上一挂一戴:“干脆都由你来吧!”看到这个情景,游行队伍顿时大乱,有的哈哈大笑,有的大惊失色,有的莫名其妙。我正在得意忘形之际,突然头被猛击一下,失去了知觉,等醒来时,才发现已被五花大绑,身体缩成一团,黄豆大的汗珠从额上直淌下。我要求松松绑,可专政队长不依我,还不无得意地教训我说:“本来想照顾你,可你不识抬举,居然把严肃的阶级斗争当儿戏。”听到这话,我只好苦笑……
20多年过去了,每想起这件事,我总是感慨不已。